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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台灣國片有兩尊「神佛」,片中也不乏菩薩、大佛等宗教味濃厚形象的隱喻或代表物,無巧不巧,剛好都是在剖析台灣社會的弊病和腐敗,只不過一個把目光放在底層,以無能為力的黑色幽默和溫暖關懷取代深沉的控訴;另一個則是從上流權貴出發,揭開高官顯要檯面下見不得人的勾當以及貴婦下午茶會的虛偽造作。其實講的事情都很類似,剛好呈現出全局的一體兩面。

 

《血觀音》畢竟和《大佛普拉斯》是不同類型的電影,也實在很難比較孰高孰低。如果可以,兩部當然都非常推薦,不管先看哪一部,都會有種「這一部片是上一部片的補充包或DLC」的感覺。

 

《血觀音》或許比起《大佛普拉斯》更加商業和「娛樂」,因為它活脫就是一部可怕的驚悚片。某些畫面和氣氛的塑造彷彿當作《紅衣小女孩》在拍,光是片頭那嗩吶齊鳴搭配猶如城隍現身、狀擬地獄的視覺和睜著一雙瞳鈴大眼、臉如槁木死灰的三女圖就足以令人寒毛直豎。而發生在大白天的「冥婚」戲詭異直追《屍憶》,如果加上劇情的真相回馬槍,更顯噁心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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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實說,《血觀音》的前半鋪陳有一點小混亂,即便在人物出場之後才刻意加上了誰是誰的字卡,還是無助於瞭解這批官夫人和特助彼此之間錯綜複雜的結構。而混跡周旋在這些名流權貴之間的骨董商棠夫人則在一旁不斷陪笑、斟茶,若有似無地在龐雜利益揪葛之中佔有一席之地,但也還不甚確定,派出女兒棠寧勾引「淫海小清流」的舉動究竟代表棠家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。

 

幸好主軸在影射意味再明顯也不過的「林家血案」之後一下子爆發開來,不同政治勢力的消長、各懷鬼胎的互動、母女三代的精采對手戲和揭露真相的倒敘,即便不見得可以全盤了解到底議長、農會、院長等等的關係運作,但總之,觀眾只要知道最後最可怕的那個事實真相就可以了。其實劇本在前半段應該是有刻意的「藏」資訊,僅丟出一些雜亂的伏筆。但和《目擊者》那好像想挑戰觀眾、實際上卻只是故意「隱瞞」不同,《血觀音》倒是沒有拿推理劇當作噱頭,只是一部敘事上意圖帶些炫技的劇情片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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稍微具有一點政治敏感度的觀眾,應該都可以察覺到編導楊雅喆的許多影射。除了借名字來使用,情節上可能更類似「劉邦友血案」的「林家血案」,還有再明顯不過的「馬王政爭」以及「湯英伸案」,彷彿台灣黑暗政治的縮影。而鏡頭所對準的,並不是檯面上呼風喚雨的男人們,而是那些私底下彷彿一團和氣,講話卻高來高去、到處喬事的官夫人,還有比官夫人更加不可說的「地下情人」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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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軸是棠夫人如何利用手頭能夠動用的資源、如何利用著女兒那對自己尚存親情的渴望,來達到她最終的目的。而支線則是「小女兒」棠真,如何在這種扭曲的環境之下「長大」,最後也成功完成了她的「報復」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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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較之下,棠真的支線雖然演出很精彩,但比例卻有點失衡。說是雙主線嘛,一開始林翩翩、Marco和棠真的三角戀情也著墨不深,一直到故事都快尾聲了才卯起來倒敘。本來是主軸之外的小插曲,一度成為警方調查破案的關鍵,後來成為共犯結構拿來轉移焦點的代罪羔羊。而在劇情結局所賦予它的真正意義,竟然是宣告了少女棠真的終極毀滅。

 

棠家母女三代都是複雜的人物。對於爭權奪利始終像個局外人的棠真的確是個孩子,她的行動和目的都透露出了在這環境之下成長的扭曲和寂寞,最終她失去了自己的真心,也恐怕再也無法獲得旁人的真心。夾在母親和親生女兒中間的棠寧,看起來最憤世嫉俗、蠻不在乎,卻是最渴望感情。她渴望母親對自己的關愛,也渴望著女兒對自己的愛,犧牲奉獻、委曲求全,最終卻什麼都得不到,不但「活得不成人樣」不得安寧,更成為棠夫人「狠一回」的犧牲品。棠夫人貌似在權力的鬥爭下贏了,她捨棄了親人,成功「插播」,為情人排除政敵、奪得財富,一切或許都在她的盤算中。但最終,她躺在病榻上,求生不能、求死不得,因為她把她的接班人教得太好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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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那塊字卡,則真的多了。和最後一路到結局的敘事一樣,都不小心說得太多了。

 

《血觀音》拍得很台。但這裡的「台」卻不是某些人那種只會拿來做為貶意的台。《血觀音》的台,是淒艷美絕,是展現文化,是兼容並蓄。以傳統說書方式作為旁白的效果可謂錦上添花,將整個故事帶入某種鄉野傳奇卻又魔幻寫實的勸世色彩,頗有電玩《返校》之風,是藝術成就相當高的「台灣味」,訴說的更是這塊土地發生過的悲劇。

 

而不管是《大佛普拉斯》還是《血觀音》,終究都只是影人以自身看到的素材來改編發想的創作,雖然已經夠令人毛骨悚然、夠令人嗟嘆不已。但問題是,實際上那些根本還沒見光的事實真象,究竟有多可怕?是否還凌駕於這些創作者的想像力之上?恐怕也是我們永遠都不會知道的事情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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